Amy：感到被困，感到愤怒，感到强壮，感到自由。

1980年初，在我的分析治疗里，我发现一个新的现象，不断有女性来到我的治疗室告诉我说：“我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这现象突然开始，且持续着。她们对这股力量感到兴奋，也害怕着它。下一步会发生什么?她们不知道这力量是什么。它并不是一种想从别人那里取得的权力。它也不具有毁灭性。它似是一种奇特的“女性力量”(woman power)，在双翅上久候，等待着遨游冲上天际，是女性要做自己的自由，能感觉到怒及恨，同时也感受着爱与关心。这时女性才终于能拥有她们全属的情感世界，包括女性阴暗面的凶恶着魔似的情感。而这种经验会带来一种全新的力量及影响。

        我在此要简短地区分“敌意与愤怒”及“经验愤怒和表达愤怒”之别。敌意通常是一个长期没有聚焦的情况，而愤怒则是更聚焦、更急切、更激烈的情况。一个怀有敌意的人是个愁苦的人，他可能会，也可能不会公开地发怒，但一个愤怒的人在发怒时已准备要爆发或已经爆发了。

在1976年的会议上，有人问玛莉．露易丝．凡．法兰兹(Marie Louise von Franz)她如何处理愤怒或一般人应如何处理愤怒时，她说：“小心地表达它。”愤怒应尽量全面充分地被体验到，但在表达时，却应以慎重适当的量表达即可。但这确实不易做到。也正因如此，愤怒常被压抑下来，用无意识或失控的方式发泄出来。通常愤怒会先以笨拙的或爆发式的方式表达出来，然后才会在内心被体验到。当个案在这个阶段时(它的确像是个阶段)，我常祈祷他们周围的人不会过分报复性地惩罚他们，以至于他们不仅不敢向外表达愤怒，而且也不敢在内体验这感受。你一旦过了这个阶段，你就更能坦然接受愤怒的情绪，进而做到如von Franz所说的找到适当的方法去小心地表达你的愤怒。

这也进一步带出如何接受别人怒气的问题。接受怒气与倾听有关。真正地听，真正地听进去，试着同理对方，把自己放在对方的位置上，感受其所感。不只是愤怒，还有其他所有会带到愤怒地步的情绪。

但接受愤怒和不理会、忽略愤怒不是同一回事。心理学家至少在过去，常推荐父母不要理会发脾气的孩子，故意忽略他们。佛教禅宗谈到如何把愤恨转化成爱。而两个人共同的发展依赖着彼此接受对方愤怒却不惩罚对方。

但表面上忽略怒气只会让内在怒气更旺盛而已。通常若让对方知道，他们表达怒气的方式相当有效，因你已感受到，反而对他们有帮助。若想要伤人而他们却毫发无伤是令人气恼又羞愤的事。又当看到你想要伤害的人已完全崩溃时，也是件令人害怕的事。你内在的人性使你能感受到伤害，而你内在的坚强力量也能让你不致崩溃。

我这样的说法反而让自己陷入进退不得的两难情况!我先说人应该充分体验自己的愤怒，之后又说不要用你的怒气去硬碰对方的怒气，应该听听对方的心声，同理他们。但我相信力量来自于下述双重的体验：充分体会在你内心表达出及未表达出的愤怒及试着利用同理他人来改变你的愤怒。记住下面的话：“当你真正在意关心某人时，你才会真心地动怒。”伴随愤怒而来的力量便能用来达成你想要的改变。人是可以脱离愤怒的陷阱的。

Amy做了一系列的沙景，她的历程验证了上述有关愤怒的过程：感到被困、感到怒气、感到强壮，及感到自由。 

Amy来时是三十出头。她二十一岁时大学毕业，数年后结婚。在体检时得知患有恶性肿瘤癌症。切除手术成功，肿瘤也未复发。

Amy来滨海区(译者注：作者的居住区)停留几个礼拜，完全是为了与我做沙游，那时她暂停了已进行两年的心理分析。我们于是排定每周两次共三星期的沙游治疗。